去的路上杨云茹带了条长长的头巾,再加上墨镜和口罩几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她害怕给任何人看到自己的丑陋,她应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,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女,收获爱情的幸福女人,绝非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她的世界沾满了鲜血的红色与腥味,空气里弥漫着的是罪孽的味道,是未出世的亡灵对这不公平的世界最深重的执念与恨意。她感受得到擦肩而过的行人对她的嘲讽,他们在用狰狞的面部表情来嘲笑她可笑可恨的人生。她马上就要被所有人抛弃了,同学笑话她的模样,父亲拒绝彼此的血缘,然后放任她在惊恐中滑向无止境的深渊……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
她在马路上狂奔,顶着最毒的烈日,冲过川流不息的人群。热浪迎面扑来,耳旁只留下婴儿的尖叫声和古言的那句话。古言就像个什么都知道的人,丝毫不留一点情面,直击她的痛处。在古言的眼里,她像个最拙劣而又愚蠢的小丑,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企图掩盖自己的失败。她只觉得天旋地转,脖子仿佛再也不能支撑起头部的重量,每一步都好像踏进了沼泽里,让她步履维艰。
头顶的天空是红色的,周围人的眼睛是红色的。漂浮着的婴儿的身上还往下淌着血。他狂笑,尖叫,伸出手试图撤下她的头巾。她忍不住放声尖叫,眼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,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逼向崩溃的边缘。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,乞求和时间争取到最后的机会。
她从来没有觉得写字楼的电梯行驶得如此的缓慢,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压抑不住的喘息声和婴儿的笑声。她哭喊着求他放过自己,可他却仿佛听不到一样,肆意地笑着她。她绝望地望着露出胜利般笑容的他,一下就瘫坐在地上,头部却意外磕到了电梯壁,霎时鲜血直流。终于,电梯停在了十六楼,她飞奔着逃出电梯,跑过似乎无尽的走廊,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生命引行的门。
她不明白这里是否真的有某种力量,牵引着她来到这里,却意外地带给了她安宁。她曾经求神拜佛请各种人看过家里,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就是故弄玄虚一番讹钱走人。然后她听了姜琦话开始服用镇定药,刚开始确是很有用,可后来婴儿已明显不满足于她的梦境,一步步进入了她的生活里。她只能依靠药物平复自己的心情,慢慢地慢慢地,连药也不管用了,该出现的事情还是会出现,可她清楚,这时的她,已经离不开药物了。药是她最后的心理慰藉,支撑着她不放弃她的家庭,她规划好的幸福人生。
“求求你!救救我!”杨云茹在见到古言的第一瞬间便卸下了自己最后的心理防线,大哭着扑过去,“四十年!我还年轻,我还不想死!让他放过我吧!我还有家,我还有我老公!我不想死!下辈子的事我不管了,我这辈子要活下去!”
古言镇定地看着扑到自己怀里后昏死过去的杨云茹,把她扶到沙发上。
“每个人的命运其实都掌握在自己手里,你不相信,偏信鬼神。”她摘下杨云茹的墨镜和口罩,露出她深陷进去的面容。古言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,“多么精致的一张脸,可惜了啊。”
“不过——”古言厌恶地抽开手,“如你所愿。”
古言要做的,是一件超出常人认知范围的事。
杨云茹第一次来找他们的时候,塑造了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。可惜的是,这个故事被意外给打破,让夫妇的生活不得安宁。杨云茹坦诚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,也声明了自己的走投无路。但是一大堆废话中,古言要听到的消息,其实很简单。
“也就是说,你不想死?”古言听腻了她情意绵绵的故事,直截了当切入主题。
古言的干脆着实令杨云茹愣了一下。
“你有没有病我管不着,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也不在我的工作范围。”古言撑起身子,居高临下,“省去那些有的没的,你只用告诉我,你,最终目的是为什么来。”
杨云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强大气场,宽敞的房间里她却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。她求助般地看向倚着门框歪着身子的胡杉,然而此时的他却像看蝼蚁一般注视着自己。
“我……我不想死,我想活下去。”兜兜转转,害怕婴儿的报复,就是害怕着死亡。“我知道要救不了我,可药能让我暂时不那么害怕……”
“人自诩高等,以万物为劣。究其本源不过灵魂而已。灵魂有长有短,可经屡次转世,最后一世方才油尽灯枯。然我命由我,每世长短不定,若是有缘——”古言话锋一止,“还可预支下世寿命,谓之,生命引行。”
“而我,”古言神色肃穆,“就是引行官。”
“什么意思……”刚才的话语对于杨云茹实在太过冲击性,虽然经历了婴灵缠身,对于这种事情有了一定的接受性。但古言所描述的事不仅从未听说也从未记载,实在太过惊人。
“简单来说,你叫杨云茹不过是家里给了个名字,真实存在这的是你的灵魂。而从古到今,灵魂的长度是有限的,提供给你很多辈子来生活。你的一辈子多长不由神仙决定,和你自己每一次的选择有关。有的人走了这条路,所以活了这么多岁,消耗了这么多年的灵魂。好多辈子下来,直到最后一辈子结束,灵魂就枯竭了。但是世间万物的灵气此消彼长,所以才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命。”
“每个人的灵魂和每一次的选择都在引行司里记录在案,有缘的人能遇上引行官改变自己这辈子的寿命。你可以把你的灵魂想象成一家银行,随着你的选择在上面加加减减。眼看着今年的钱不够花了,就把存给明年的钱提出来今年用。同理,这辈子可以引行下辈子的寿命,只是有借有还,下辈子自然会少了这些寿命。”
“不过,一辈子只能预支一次。或多或少,都牵扯到你下辈子的可能性。那么,你怎么办?”
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在房间里投下午后清爽的气息,床头柜前摆放着的卡通闹钟被女人调皮地按下。
“起床啦?”穿着白色护士装的女人走进来,带着最温暖的笑容给她带来安定,“杨云茹,待会儿我就带你出去散步哦。”
护士的声音很甜很柔,像是一个母亲哄着顽皮的孩子。
杨云茹乖巧地点点头,背过去抱着床上的布偶和它小声地说话。
护士退出去后,脸上的温柔立刻不见了踪影,转头和另一位护士聊了起来:
“她真是命大,被送进急救室时都那副模样了,结果那么多药都没把她给毒死,硬是从鬼门关逃出来了。”
“她老公真不是个东西,居然让她吃了那么多镇定药,造成镇定药物和依赖症,还被搜出来在家设置微型投影仪专门放婴灵吓她。她不疯就怪了,幸好老天有眼,这个渣男还是被查出来了,要不就太气人了!”
“就是啊,还在外养小三,网上说小三还是他大学前女友,啧啧,孩子都怀上了。估计就是串通一气谋财害命,靠着人家的关系进公司,再跳槽去更好的公司。男人啊,不精明不行,太精明了更不行~”
“依我说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”又走来一个护士带来最近的新闻,“她大学时利用前途抢人家男朋友,男的又跟前女友藕断丝连。结果她倒好,都有男朋友的人了同学聚会还能跟着人家鬼混,搞大了肚子还借机赖男朋友身上奉子成婚。绿了人家又担心生下来东窗事发,心狠毒辣硬是故意把孩子流产了。人男方还是应酬时遇见了绿了他的那个人,听见他喝酒吹嘘当年的事才明白的。回去本来还半信半疑,结果这女的精神失常的时候自己把真相说出来了。男方本想点到为止离婚就好,没想到她自己依赖上了药品,差点弄出一条人命。”
“噫~”两个护士嫌弃地望了一眼杨云茹的房门。
“真是狗咬狗啊。”
什么都不知道的杨云茹依偎着布偶,还在倚在它耳边说着无人置信的悄悄话。
杨云茹的故事,像她当初翻看的新闻一样,激起了群众的猎奇心理。她自始至终都隐瞒着她犯下的罪过,却在朝夕见,关于她的报道铺天盖地,像她当初所厌恶的一样,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,然后最终石沉大海,归于沉寂。
胡杉翻看着新记录上的案卷,上面散发出的新墨的香气让他欲罢不能。这一场一个爱得偏执,一个爱得虚假的爱情故事终于画上了句号,二人努力在外人面前维护着恩爱的形象,却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崩塌。杨云茹余下的半生在精神病院里玩着布偶,姜琦会有法律来制裁他的终生。这份彼此经营的爱情以支离破碎两败俱伤结束,而生命引行,还在继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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